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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9章 拙劣的演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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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時,帶著石板往興州去的逸軒,一個人坐在漆黑的馬車裏。

他看著沈蕓汐那把沒有完成的扇子,指尖輕輕撥弄著扇片。

“你最喜歡看人間煙火。”他溫柔地說,“冥界寂寞,多送些凡人過去,想來你住得也會熱鬧些。”

他微微瞇眼,自說自話,忽然眉眼間騰起笑意:“你以前說得對,我不該同他們辯駁。說什麽人妖皆是生靈,說什麽神魔理當平等……我應該一開始就送他們下地獄。到了冥界,一視同仁,就再也沒人能用身份為難你、指責你,大言不慚地說什麽妖永遠都是妖,拿不出手的妖。”

不知過了多久,夕陽西下,馬車才緩緩落在興州城外。

他從馬車上下來,瞧著站在一旁哈著腰的劉章吉夫婦,冷冷地拋過去一把劍。

“動手吧。”甩開那把金色的扇子,逸軒似笑非笑,“你們兩個只有一個人能永生,誰活下來就是誰。”

劉章吉臉上諂媚的笑意頓時僵住了。

他看著地上的劍,遲疑了片刻,沒撿。

先前金剛羅漢缺血,劉章吉把自家所有的仆人都供了出來。

劉家一夜之間仿佛滅門。

而他為了躲過沈慕瓊的排查,帶著雲姑悄悄上了逸軒備好的馬車。

青州江上村,人人都以為他們已經死了。

只有咒禁院知道,他們兩人定然平安無事。

劉章吉看了一眼雲姑手腕上的雷擊鐲,往後退了半步。

他催促雲姑:“夫人,你快撿起來。”

夕陽下,他拍著自己的胸口,誠懇道:“只一劍,你就徹底自由了。”

自從魏氏死後,便少言寡語,常常一言不發的雲姑,此時神情才有了細微的變化。

她有些詫異。

劉章吉見她不解,忙又說了一遍:“你撿起來,殺了我,遠走高飛吧。”

雲姑楞了。

“我以前不懂,總覺得娘說的話都是對的,事事我都站在娘那一邊。”劉章吉有些羞怯道,“她說媳婦都是這麽熬過去的,說她當年做媳婦的時候,也是如此,我信了。我竟然像個傻子一樣地信了。”

“我用了很長時間才明白,我娶了我最心愛的女人回家,不是讓我娘欺負的。不是來我家當牛做馬的,不是來過這百般折磨的日子的。”他有些動容,不惑之年的面龐上,帶著無奈的笑容,“我明白得太晚了。”

他說到這,轉頭看了逸軒一眼。

這個男人一身白衣,被夕陽染出血色。

他安靜地背靠在馬車前,註視著一切。

面帶笑意,不疾不徐。

“你推測的沒錯,是我找長老要了一條死去的龍魚。”他手攥成了拳,“是我將那條魚,混在我娘壽宴的菜色裏……每一盤裏都有。”

劉章吉幹癟癟地扯了下嘴角:“我……我做了這樣的事情,我……”他抿嘴,“我和長老說好了,我們家供養了這麽長時間的羅漢,那影壁完好無損,還辦成了好幾件長老交代的事情。齊平、還有那兩個訛獸,咱們都做得很好,長老答應了,會讓你長生不死的。”

他又催促:“你殺了我,然後帶著我存在票行的銀子,走吧。”

殘陽依舊,深邃的血紅染上棉絮般的雲朵,緩慢地前行著。

星辰已現,劉章吉的影子被拉得很長。

他急切地赴死,不斷地催促。

終於,雲姑蹲下身,撿起了那把長劍。

她指著劉章吉:“你……你以為我不敢麽!”

說這話的時候,雲姑的手在顫抖。

“劉章吉,你、你以為我不想殺你麽!”她吼道,“我想殺你!我想殺你娘!我想殺了你們所有人!”

眼淚順著她的面頰,緩緩而落:“我的一生啊……我怎麽會遇到你們這一家子呢?我怎麽會遇到這麽一個婆婆呢!”

看著她持劍的手,劉章吉點了下頭。

“夫人,動手啊,再這麽耗下去,夜長夢多啊!”

沒有人比雲姑更恨劉章吉。

她曾經那麽愛他,在他最落魄的時候,依然願意下嫁。

可劉家是如何對待她的呢?

賣掉她的孩子,從仙門換取榮華富貴。

說什麽孩子可以再生,可以再賣幾個,可以過得再好一些……

說什麽月子又不是死了,別人都幹活,為什麽她要躺著。

病了,沒有大夫沒有藥。

累了,被說矯情,被說脆弱。

雲姑不提,並不是接受了。

她是心死了,算了。

夕陽下,她咬牙切齒,望著劉章吉坦然的面龐,舉劍的手始終顫抖。

她嘴抿成一條線,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。

她做不到。做不到啊。

枕邊二十年,雲姑再恨,也沒想過殺死他。

逸軒望著眼前的一切,看著雲姑手裏的長劍咣當一聲落了地。

瞧,世人也不過如此。

自以為理智能夠戰勝感性,卻忘記世間所有都是緊密相連。

經歷的過的事情,發生過的一切,難道是想要抹掉就能抹掉的麽?

雲姑下不了手,定有人說她重情重義。

也有人會說一日夫妻百日恩。

可當年,沈蕓汐下不了手。

仙門是如何評說的呢?

仙門說,妖怪如此做為,必然還有後手。

仙門說,逸軒你假意順從,而後先下手為強,才好一擊必殺。

就因為沈蕓汐是妖。

仙門說,守護凡世算什麽本事?我們也行!

他們說,妖怪不可能善良,一定意有所圖。

礙眼。

仙門礙眼,眼前人也礙眼。

逸軒合上扇子,背手上前,看著雲姑持劍的手,笑著將劍抽了出來。

他將那把劍仍在地上,什麽也沒說。

只把雲姑的手臂托起,一道白色的光輝裹著她的手腕。

那只雷擊木的鐲子,被逸軒生硬的摘了下來。

他舉著鐲子瞧了瞧,片刻之後,收進了袖兜裏。

“動手。”逸軒輕描淡寫道。

不等劉章吉和雲姑反應,轟的一聲,破開石板而出的金剛羅漢,一拳打穿了兩個人胸口。

劉章吉這才意識到自己被騙了,詫異的回眸,在臨死之前,瞧見了逸軒詭異的笑容。

那個男人頷首,十分誠懇:“抱歉,實在是太礙眼了。”

以劉家夫妻的死此為開端,大地發出轟鳴。

四尊金剛羅漢,踏著田野,向著興州城墻,直奔內城而去。

京城內,沈慕瓊在殿上,淺淺的講完了自己的計劃。

殿上,大梁皇帝沈思許久。

太子與姜茶也隨著沈慕瓊的話語思考著。

“李澤。”沈慕瓊忽然轉頭,看著一旁沈默許久的李澤,“我有點餓了。”

她勾唇淺笑,眉眼輕垂:“你不是常說禦膳房的點心好吃?”

這拙劣的演技。

李澤笑起:“不吃也罷,做的好的禦廚,我都帶去青州了。”

他擡手捏起沈慕瓊一抹白發,指尖輕輕揉捏著:“慕瓊想支開我,就是演技太差。”

沈慕瓊蹙眉,搖了搖頭:“非也。”

她鄭重的說:“你好不容易回京城一趟……去準備個物件吧,你不是要約定麽?”

李澤手指一頓,目光對上了沈慕瓊帶笑的面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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